坂本龙一:用音乐去拯救别人,是绝对做不到的事
Photo by Jiro Konami 小浪次郎
“要用音乐去拯救别人,是绝对做不到的事。因为它就是一群认为自己无可救药的人所创作的悲叹曲。”
——坂本龙一
提到坂本龙一,大家可能都是从大岛渚的电影《战场上的快乐圣诞》中饰演战俘看守所的陆军大尉世野井和那段流传度更广的配乐《Merry Christmas Mr.Lawrence》开始的。
曾经有媒体这样评价《Merry Christmas Mr. Lawrence》是每个人无法回避的歌曲,如果你没有听过,就相当于你的生命丢失了四分之一。
更甚还有这样一句话来评价坂本龙一:世界上只有两种人,喜欢坂本龙一的和不认识坂本龙一的。
这位屡获殊荣的日本著名音乐家、电影配乐大师、演绎过无人可超越的经典银幕角色,为《末代皇帝》《荒野猎人》《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》等大量电影所作配乐。
作为一个坚定立场的音乐艺术家,他跨越了文化障碍,拥有世界性魅力,受世人倾慕。
回归东方哲学思辨,他兼爱、无为,冷静客观地自省,温暖真诚地待人,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来去自由。世界的坂本龙一,跨过时间、走向永恒,他又会为世界留下怎样的声音?
德彪西转世?
摆脱傲慢
少年时期的坂本龙一
1952年,坂本龙一出生于日本东京都中野区。三岁学钢琴,十岁学作曲,从小在文学和艺术的氛围中长大的坂本龙一,接受过最正统的音乐学习,但却有着最“叛逆”的少年时期。
在自传《音乐即自由》中,坂本龙一写道少年时期的自己,小升初时用来交朋友的方式就是逢人便问“你知道披头士吗”,如果不知道的话,他就不再理会。结果全班55个人,只有5个人“合格”了。
而当他机缘巧合下听了德彪西(Achille-Claude Debussy)的音乐后,便逐渐将自己与德彪西混在一起,认为自己是德彪西转世,甚至反复在笔记本上练习他的签名。
青年时期的坂本龙一
考上高中后,我头一件做的事情就是走遍新宿的爵士咖啡馆。每天一放学,我就穿着学校的制服、戴着校帽,喝着从来没喝过的咖啡。开学还不到一个月,三十几家爵士咖啡馆,就全都去过了。
坂本龙一首张个人专辑《千刀》
70年代中期,日本步入了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行列,无论是文化还是科技都在世界领先,东京的一切看上去都极具未来感。
此时,不断追求变化的坂本龙一敏锐地发觉,当代音乐有许多局限,无法跟上时代的发展。在大学期间他就曾经断言:“西洋音乐已经到了尽头,未来属于电子乐和民族乐。”
Yellow Magic Orchestra 黄色魔术乐队
1978年,坂本龙一从东京艺术大学研究生毕业后,和高桥幸宏、细野晴臣组建了乐队YMO(Yellow Magic Orchestra 黄色魔术乐队)。
与我们现在听到的那个干净灵澈的坂本龙一不同,在YMO时期,他完全是一个戴着墨镜、穿着红色中山装,在台上弹着电吉他的摇滚青年。
YMO 黄色魔术乐队, photo by Chester Simpson
乐队成员高桥幸宏还拿坂本龙一的硕士学历开玩笑,起了个“教授”的绰号,这也就是后来坂本龙一被称为“教授”的来由。
当时电子音乐在欧美世界也只是方兴未艾,在日本更是个新奇种类,根本还没有人敢于尝试。
而YMO,正是在日本涉足电子音乐的第一支乐队。乐队名里的 “Yellow” 更是暗藏野心——他们要做的,是专属于黄种人的电子音乐。
YMO乐队同名首专《Yellow Magic Orchestra》
值得一提的是,专辑单曲《Tong Poo(东风)》灵感来自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,仿佛真的听得到革命时期中国的阔大广场上迎面吹来的红色幻想。
YMO乐队第二张专辑《Solid State Survivor》
在YMO发行第二张专辑后,整个乐队红透世界,作品《Behind the Mask》甚至被迈克尔·杰克逊翻唱。
YMO乐队时期,演出中的坂本龙一
1980年6月的「滚石」杂志还评价道:
「Yellow Magic Orchestra: Japanese Techno Pop is poised to invade America」
(黄色魔力乐队:日本电子流行乐已准备好入侵美国)
但就在YMO红极一时的第五年,坂本龙一却选择了退出。他在自传里写到:
音乐只要跟着资本主义的潮流,就有可能受到全球听众的欢迎。而日本则抱着国粹主义的期待,希望自己国家的物品在全球获得好评。我开始觉得,我们三个人就像是随着这波潮流,扮演某种角色,甚至也感觉自己肩负着日本的期待,尽管不是多大的期待。我非常厌恶这样的感觉。
电影《末代皇帝》及配乐《Rain》
随即之后,坂本龙一便因为《Merry Christmas Mr. Lawrence》轰动一时,并在1983年的戛纳电影节上结识了导演——贝托鲁奇。贝托鲁奇当时正在筹划“一部关于中国最后一位皇帝的电影”。
后来,坂本龙一便受邀出演了这部电影——《末代皇帝》,并正式在电影配乐的道路上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地位。
“当时只有一架走音的钢琴,不过还能弹。于是我第二天就去了制片厂,和当地的音乐家一起作曲。拍摄结束,我又接到杰瑞米·托马斯的电话,他叫我明天开始制作电影配乐。我一个星期作了45首曲子,第二天立马开始录音,也就是当时年轻才能做到。”
坂本龙一杂志写真
年轻时候的坂本龙一,拍过广告,演过电影,与音乐家共同著书,做艺术装置,也能将未来派的电子音乐做得风生水起。
但这些在他看来并不能算上进:“不要以为我有什么上进心。我只是单纯地认为,只要是能力所及,不管什么事情都去做做看。”
身体源于自然
无意识下的感知
Photo by Jiro Konami 小浪次郎
“为什么你的音乐,如今越弹越慢了?”
在伦敦巡回演出后,坂本龙一的作曲家朋友藤仓提问到。
大约2000年开始,坂本龙一的音乐越来越安静、宽广。即使弹奏早前所作的曲目,他的演奏速度都会比以前慢得多。
我听到更多的空间。空间,而不是沉默。
空间在共鸣,依旧在回响。
我享受那种共鸣,聆听它的成长,
然后是下一个声音,下一个音符或和声。
Photo by Jiro Konami 小浪次郎
大多数人都曾年轻傲慢过,随着年龄的增长,坂本龙一意识到了未知的边界在无限扩大。即使选择一种声音,也会有越来越多不熟悉的声音出来,不知道的事情也在不断增加。
1999年,歌剧《LIFE》蕴藏了许多环境问题、社会问题,也带着一点宗教色彩;
2001年,在9.11事件发生后,坂本龙一也和一些友人一起将搜集来的情报、资料编成了一本评论集《非战》;
2007年,他发起了森林再造保育计划“More Trees”;
2007年11月,他们在高知县种下了第一座森林,一年后,种下了第二座……减缓地球的温室效应,确保土壤的保水力和生物多样性。
我们日常生活中几乎 100%都被人造物体所包围,但我们的身体是自然物体。对生命至关重要的食物、饮料和空气也是天然产物。我们生活在自然事物的包围中,但人类却忘记了它,只制造人造的东西。
《Async》线上演奏会
2014年坂本龙一被确诊患口咽癌。
“这始终像是一个玩笑”,咽喉癌康复后,潜在的不安与伤感使他创作了《Async》(译为《异步》)这张专辑,表达内容锚定于日常、自然与雕塑。
《Async》线上演奏会
“当我醒来时,我总是有意识地发出我发出的第一个声音。似乎肺、胃、肠、心脏和喉咙等器官都与声音的频率有关。声音在我的身体里。试着记住声音,立即在电脑上重现并记录下来。”
在这张专辑,他开始追寻音乐中的永恒感。
《andata》流动着广漠的悲伤,从简单的钢琴琴音,进入了一种古典歌剧般的场域,稳定中,涌动着若隐若现的不安;《fullmoon》里采样了贝托鲁奇《遮蔽的天空》里的人声,情思流转于生与死之间。
我内心可能一直很向往不会消失、持续不坠、不会衰弱的声音,那种与钢琴声相对的,不会消失的声音。如果用文学来比喻的话,就是永恒吧。
纪录片《坂本龙一:终曲》
永恒下去的是生命,地球的样子不会变化,
变化着的东西是人心。
纪录片《坂本龙一:终曲》
就像在格陵兰岛的旅途中,坂本龙一将收音设施沉入水中,然后对着镜头说,
“我正把声音钓上来呢。”
煮咖啡时,将磨碎的豆子在沸水中浸泡大约 30 秒到 1 分钟。当你这样做时,你会听到粉末吸收水分并膨脂的声音。
纪录片《坂本龙一:终曲》
坂本龙一在纪录片中说道:
“工业革命后开始有了乐器,由很多木头层层重叠起来,通过巨大的压力,压上半年在模具中做出了这样的形态,听说这些琴弦也是经受了几吨的压力,把原本自然存在的东西通过人类的工业加工,文明的力量,将自然铸成模具。”
“如果音准不对的话,人类认为乐器走调了,但其实并非走音,而是属于自然的物质,正在拼命挣扎回到原来的样子。”
Photo by Jiro Konami 小浪次郎
当你听唱片时,你会同时听到噪音和音乐,但你的大脑将它们一分为二,你就只听到其中之一。我做音乐的理念,是音乐和噪音之间没有界限。
生活是取之不尽的幸事,
你有多少次看过满月之姿
Photo by Jiro Konami 小浪次郎
在电影《遮蔽的天空》中,有这样一段台词:
“所有事情都是有限的:多少个迷人的童年下午,回想起来还是让你感到如此深沉的温柔。也许只有四五次,也许还没有。你有多少次看过满月之姿?
“大概20次,但这却看起来无穷无尽。”
“救赎”不该是一个抽象的东西,而应该当作一件具体的、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。
Photo by Jiro Konami 小浪次郎
坂本龙一从2014年患上口咽癌,康复之后到2021年初又不幸确诊直肠癌。他在一年之内接受了大大小小6次手术,可癌症还是发展到晚期。
此后的日子,我将与癌共生,希望接下来可以继续进行音乐创作,感谢各位一如既往的陪伴。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,所以把生活看作取之不尽的好事。
Photo by Jiro Konami 小浪次郎
在一次访谈中主持人问到坂本龙一:
“ 人生的目的是什么?”
“ 没有。只是完成人生而已。”
“ 十年后坂本先生的音乐会有所不同吗?”
“ 我希望它会再枯萎一点,我在想象
我 80 岁时的声音。”
这就是坂本龙一的回答,简单而又美好。
难以下咽的药片, 纪录片《坂本龙一:终曲》
在悲剧面前,人类需要与之相反的力量继续前行,生与死之间需要一种介质去融通、和解,音乐正是这样的力量和介质存在。
2022年12月11日,坂本龙一钢琴独奏会将面向全球播出。
“我已经没有足够体力来举办现场音乐会了。或许也是我最后一次以这种形式演奏。”
“最后一次”的线上钢琴演奏,坂本龙一用了一周的时间,一天弹奏数曲,去雕琢每一首曲目的演绎,并在东京 NHK 总部内的 509 录音室完成了所有的录制。
坂本龙一说,这是“日本最顶级的录音室”。除了发行演奏会之外,还有电影制作团队另行制作电影版,纪录下他如何创作音乐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我只做10件事当中的那一两件,可能因为只有这一两件事,才是我真正想做的。100年后,人们还会听的音乐。这就是我想做的音乐。
2022年12月11日,教授的钢琴独奏音乐会
中国区的播出细节还未最终公布,
大家持续关注一下教授的微博消息!
这样的坂本龙一,
你喜欢他的音乐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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